萧晚

人类的孤独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残疾。

【琳狼】须尽欢


乃琳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三年间音讯全无的队友,会在这天忽然经过她的窗前。

毕业之后那个女孩子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所有的联系方式再也没有回应,所有生活的地点都失去了她生活过的痕迹,她为她留下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得见摸得着一样不少,包括那双草莓袜子,可是这个人再没有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

她找到那个先于所有人与珈乐相识的女孩子,她们的队长。左眼下有颗泪痣的少女神色疲惫,眸子微微黯淡地对她摇头。

举目天地茫茫,心底万念俱灰之时,与珈乐交情甚好的男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姓黄的男孩子高大挺拔,一头黑短发,眼神明净,笑容还是阳光灿烂,和乃琳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

他说:“你不要心急啦乃琳小姐,她会回来的,早早晚晚。就是应该不会太早。”

他是第一个明确告诉乃琳她会回来的人。

乃琳深蓝色眸子里亮起的光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忽地燃烧起来。

“她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么……嗯,我不好说。只能说她现在非常接近世界的真相,不过那得费点儿工夫。不要担心,她会好好的回来,就是不太确定具体时间啦。你可不要四处发诈骗链接哦乃琳小姐。”

“你到底是谁?”

“只是路过此地心怀正义的郭楠而已啦。”男孩子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不姓郭?”

“呃……其实我还可以姓汤。”

这家伙的发言听上去十分没溜,不过乃琳真信了他的鬼话,属于是病急乱投医,回去了傻等。

等了两年乃琳心说果然是鬼话,太没溜了。

不过不得不感谢他给了乃琳足够的缓冲时间以逐渐面对现实,她都打算去发诈骗链接了。

乃琳后来去了她的城市,那里白山黑水,冬有纷飞大雪,终日连绵不散。

对外宣称喜欢那里的火锅口味。其实不过想着或许能用到她用过的调羹匙子。

时间慢得近乎凝滞,可终究春去秋来。如今已是第三年冬天,窗外天寒地冻,屋里暖气很足,乃琳坐在书桌前,慢慢翻着某个官司的卷宗。或许是今天气儿给得太好,乃琳有点儿心神不宁,看了两页就读不进字儿,抬头看着窗外的雪景。

一道纤瘦的黑色身影印进她眼中。

亲眼看过一年又一年,梦里复习一遍又一遍。化成灰她都认识。

细细的白雪点染在一头紫发间,被那漂亮的发色衬得分外晶莹,路灯一映似在发光。这人给黑色的棉服裹得修长,仰头叹息时水雾如烟,烟云后依稀是年少眉眼。双手袖在兜里,似乎若有所思,行步徐徐。

乃琳修长的手指一颤,给手里的书页撕了一小半。

做梦?

没吧,现在才几点啊。

幻觉?

今天的幻觉有点儿真实啊……这人身后的脚印都一步一个,历历分明。

下一秒乃琳站起来,带翻了椅子。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没有穿外衣,没有换鞋,连家门都没关。她不记得这些了。记得也没有时间,太耽搁了。她不能耽搁。

珈乐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刚回来寻思着怎么找人,走个神儿的功夫,想找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

前队友本是那么优雅端持风情万种的女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透着骨子里的从容,只有别人为她茶饭不思,没有她为别人失魂落魄。可这时她一头粲白的长发凌乱不堪,神色迟疑惊惶,如桃花倾城的眉眼都似熬进了痴心的味道。身上单单穿了件薄薄的毛衣,脚上是拖鞋,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一只,那只脚就赤着踩在雪里,已经冻得通红,直红到不盈一握的脚踝上。

她犹豫着说出了熟悉的称呼:“……乃老师?”

乃琳深蓝色眼瞳里的光芒如燃烧的寒冰,亮得几乎有些狰狞了,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她几步上前,双手扯住了珈乐的衣领,死死抓着,那细长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骨节之处显得有些锋利。

她颤抖着喃喃道:“珈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乃琳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她以为乃琳这时多半在国外,不过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而是货真价实的乃琳,珈乐立马就急了。

是的,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急了。

“乃老师你在干什么?你这……穿的这什么?你不怕冷啊?你知道现在零下多少度吗?你要找死啊?你这……还以为在南边儿呢是不是……”

珈乐一边连珠炮地埋怨一边手忙脚乱地拉下了羽绒服拉链,多亏这羽绒服买大了一号,她和乃琳又都是个子瘦长的姑娘,她抓着两边的衣服把乃琳包进怀里,又想到这人还丢了只鞋,索性双臂揽紧了这人的细腰,给这还高她不少的女孩子稳稳地抱到悬空。

珈乐的体香和暖意,被毫无保留地用力拥抱,像是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钻进她的被窝。

她抬起快要冻僵的胳膊,冰凉的手指在这人背后摸索着,死死攥住了她中衣的布料。

“珈乐。”她明明只是在叫她的名字,却像是痛极了在呻吟。

珈乐听得心里一颤。

“珈乐……珈乐、珈乐,珈乐……”她一遍一遍地喃喃念叨,每个字都像是扯动了心肺,念一遍就咳出口血那样的痛。

珈乐第一次听人叫自己的名字听到快把心扯碎。像是撕碎了一张纸。

“琳,我在。我在这里。别怕,我在这里。没事儿,没事儿了。琳,我在……”

珈乐一声声地哄着怀里的娇娇崽,像是打雷时那样让她安心。

这要是平常,咱大哥看喜欢的丫头这样早就先绷不住哇哇哭到把一整条街的灯全哭亮了,问题是现在她更担心乃琳的身体状况,虽然现在暂时把乃琳搂到怀里暖她,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乃老师,你先松手,乖,先松手,我把衣服给你穿上好不好?来。”

乃琳一动不动。

“琳,你听话,我就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回家再说。”珈乐软着嗓子哄她,好说歹说她终于松了手,珈乐脱了羽绒服给她裹上,一个公主抱搂起来。

“那个……乃老师,咱回哪儿啊?你家在哪儿,从哪儿过来的?”

乃琳怔怔地仰着小脸儿,只顾死盯着珈乐看。

“求求你了乃老师,我好冷啊,真的贼拉冷。”可怜我大哥直接冻出乡音了都。

乃琳虽然因为悲欣交集情绪爆发导致暂时的理解能力断崖式下跌和反应迟钝,不过她听懂了珈乐在说冷,赶紧抬手指了个方向。

“哎呦,好冷啊,怎么这么冷啊,好悬没给我冻死……”大哥乡音无改,当然一头紫毛也没衰,进门之后感觉活过来不少,把怀里被自个儿裹成球的修长女人放在沙发上,想起来门还没关,准确地说好像回来就没有开门的步骤。

“咱这儿民风还这么淳朴么……夜不闭户都……”珈乐一边调笑她一边直起身子,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女人攥住了腕子。

“不是,乃老师,我就去关门,关完就回来。好不好?”

这个问题入耳,乃琳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她意味不清地仰头,看着面前的前队友,用命令的口吻道:“坐下。”

珈乐指了指门。

“我去关,你给我坐下。”

珈乐犹豫半秒后乖乖坐下。

白狐狸脱下身上厚重的羽绒服,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走过去关门,珈乐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人真瘦了不少,又一阵心疼。

乃老师关了门还不回来,对着她那扇高科技门捅捅咕咕个没完,珈乐闲着四处打量,觉得这人虽然过得不错,可这装修陈设比起她当年的风格还是稍显冷清了。

乃琳回到她身边坐下,顿了顿,说:“我锁了门。”

“嗯。”大哥点头。

“双向锁。”

“嗯?”大哥疑惑。

“我是说,你被我锁在屋里了。嗯,密码我已经不记得了。”

“……”大哥无言以对。

“王珈乐,你就等我死了再出去吧。”乃琳冷冷道。

“……乃宝啊,为什么会有能把户主锁在自己屋里的门……这样的设计会不会有点儿危险呢……”大哥期期艾艾。

“危险?”乃琳的唇际晕开一缕微寒的笑意,她修长指间凭空转出一把黑鞘的短水果刀,珈乐瞳孔地震,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摸在手里的,这人拇指一抬,雪亮寒光乍然出鞘半寸,映着一双深蓝的眼睛:“王珈乐,你敢试图离开这个房子半寸,就知道什么是危险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白狐狸那流氓音线,还是这么冷的威胁声气,确实又1又危险。

“乃老师,你怎么病娇兮兮的,我好害怕。”嘴上是这么说,珈乐只觉得心疼,还有点儿好笑:“咱们没饭吃了怎么办啊?”

“那就一起饿死吧。”乃琳面无表情。

“那我可舍不得我们家小糯米饿死,没饭吃就吃我吧,我九十多斤你能吃好久。”

虽然说确实还有点儿收尾的事务没办好,过两天该出门还是要出门,一直跟这儿耗着也不行,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慢慢来吧。珈乐暗自思忖。

谁想到乃琳跟熟练习得读心术一样,葱白指头直戳珈乐脑门儿:“我告诉你王力口乐,你要是敢跑我现在就把你大办特办,办得你直不起腰下不去床哭都不哭出来,你看着。”

珈乐忽然笑了。

她从容地后仰身子倚在沙发背上,坐成一个慵懒又舒展的姿势,修长的手指从自个儿纤细的脖颈上滑了下去,一直落到腰间,状似无意地撩起了衬衣下摆,露出一把窄腰和清晰的马甲线,她白皙的肤色被黑色的衬衣和暗紫色腰带衬得更加诱人。

她用指尖把腰带的黑金属扣拨弄出清脆的碰撞声,微微眯着眸子,轻笑道:“却之不恭啊。小糯米,有胆就来。”

娇娇崽完全没料到这家伙居然这种反应,一时间耳根都红透了,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索性顺水推舟,长腿一迈就骑到她身上,低声道:“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惦记着你那酷盖人设呢……你可别后悔……”

窗外白雪纷扬,屋里有情人重逢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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